學佛的基本認識 莊春江 編著 2001/5/1 初稿, 2016/8/8 更新

第二章 生命之流
    第一節 生從何來死往何去
為什麼要活這一遭
  大部分的人,懵懵懂懂地來到了這個世間,經過了十幾二十年的學習成長,然後才有獨立生活的能力。緊接著而來的家庭與經濟上的需求,又讓大多數人陷入另一段緊迫的忙碌期,或為生活而奔波,或為名利成就,自我價值肯定而追逐。當能夠放慢生活的腳步,稍歇一口氣時,很可能三、四十年的時間已經過去了。此時,但見髮已參白,力有不逮,處處浮現歲月不饒人的痕跡,悚然驚見,老之將至矣。也不管您願不願意、喜不喜歡,往昔落在自己肩上的擔子,終究要逐漸地被歲月給卸下,取而代之的,很可能是來不及填補,或無法填補的空虛無措。歲月的無常,真是無堅不摧,連過去所肯定的人生意義,或許都還會再度地感到迷惑而動搖。隨之而來的,是越來越近,越來越濃的死亡陰影。此時,向前望去,看不到死亡之後,究竟會是如何,好似籠罩在一片「生命的迷霧」之中,不知道要通往何處,甚至絕望地懷疑已無去路,一死百了。不禁要問:就將要結束了嗎?就這樣地過一生了嗎?為什麼要來這人間一遭?向後望去,頂多也只能追溯至兒時的一些片段回憶,卻看不到生命到底從何而來。這真是「生從何來,死往何去」!不禁再度又問:為什麼要來這人間一遭!
三世輪迴
  人們對生命的迷茫,莫過於生從何來,死往何去了。對這個問題的答案,如果一直在不確定中,那麼,對人生的意義與價值,也始終會有虛無縹緲之感。自古以來,人們不論在科學、哲學、宗教等各種領域,沒有不曾用心嘗試探索這個主題,試圖提出解答的。有的只願意忠於眼前有限的觀測能力,以為人類只不過是精卵的結合,當人一旦死亡,就是全部的結束。這類的觀點,不免有對人類能力過分高估的傲慢,以為觀測不到,無法定性定量的,就是沒有[1]。這當然是一種失之侷限的狹隘,看似客觀,卻是流於自我中心的主觀,仍然不離偏執。表面上來看,持這類觀點的人好像很篤定,但實際上,也還不免將對生命的迷茫,投射在這個世界到底如何形成;人類到底又從哪裡來的探究上[2]。另有一類,透過禪定精神力量的鍛鍊,能感受到人類深隱細微的精神狀態,提出生命不只是精卵結合的物質軀體而已,肉體崩壞後,還有一股心靈力量的延續,強力主導著另一個新生命的形成。這種現象,就是一般所說的「輪迴」。談到輪迴,就必定會涉及所謂的過去生、現在生以及來生等「三世」,所以,有時候也說成「三世輪迴」。能夠形成輪迴的關鍵,在於心靈的精神力量,所以,輪迴的範圍,當存在於所有具備心靈活動能力的生命之間,並不是只限於人類而已[3]
輪迴思想是印度固有文化
  輪迴的觀念,早在釋迦牟尼佛出生前四、五百年,也就是印度婆羅門文化的《梵書》[4]中,就已經萌芽了,並且在接下來的《奧義書》中,成熟地表現出來[5]。到了佛陀時代,輪迴思想已經是印度思想文化中的一個主流了。伴隨著輪迴思想一路成熟的另一個重要觀念,是所謂的「業力」說。談輪迴離不開業力,談業力也離不開輪迴,可以說,業力是輪迴中的一個重要機制。什麼是業力?業力的本質是什麼?業力的產生與作用的機制,又是如何?這在當時印度各個學派或教派中,或有不同的主張,但大多數都同意,業力是隨著行為的發生而形成的,並且能夠藏存於具有心理活動能力的生命體之中,形成一種潛在的勢力,於往後適當的時間,會再度地被引發、作用出來[6]。除了業力之外,還有一些與輪迴思想密切相關的,是解脫的觀念與修行的開發。解脫的思想,是輪迴思想成熟以後,進一步圓熟的發展,修行的開發,則是為了落實解脫理想的實現,而後才有的,這與業力思想比輪迴思想更早萌芽,然後與輪迴思想相輔相成,共同有十分圓熟的發展,略有差別。死亡,算得上是生命裡最大的變化與衝擊了,可能會引起人們巨大的恐怖與痛苦。輪迴思想的開發,拓廣了人們生命的視野,打開了另一扇希望之窗,然而,如果進入更深一層的思惟,必然會發覺,原來輪迴是生命中最大的束縛。進一步地尋求束縛的解除,就有了修行。當輪迴的束縛解除了,就是解脫[7]。解脫的境界,也稱為涅槃[8]
佛陀主張「三世輪迴」了嗎?
  業力、輪迴、解脫、修行,既是釋迦牟尼佛那個時代,印度主流文明的一部分,那麼,佛陀對這些思想的態度,尤其對於「生從何來,死往何去」關係密切的輪迴思想,又是持怎樣的態度呢?佛陀也主張「三世輪迴」了嗎?如果從早期《阿含經》所記錄的內容來看,佛陀的教說重心,的確是放在當下煩惱的解決,而不是以輪迴為主軸的。不過在《阿含經》中,確實也不難發現一些經文,明確地顯示了佛陀是肯定三世輪迴說的。例如,佛陀曾說:「我自憶宿命」[9]如何如何,以敘述佛陀自己過去生修行的種種,作為對佛弟子教誡教說的題材。又如,尊者目揵連看到許多天界眾生,圍繞在佛陀身邊聽聞佛法,就問佛陀說,他們之中,有過去生曾經跟隨過佛陀,聽聞佛法的嗎?佛陀對大目揵連說,的確如此,他們之中,「有從宿命聞法」,「身壞命終,來生於此」[10]的,因為他們過去生中就聽聞佛法,勤於修學,成就對佛法的不退轉,所以,這一輩子雖然轉生於天界,仍然勤聞佛法,勤於修學。再如,佛陀也曾記說許多出家的比丘、比丘尼,在家的佛弟子優婆塞、優婆夷死後往生何處,得到怎樣的成就,或者有怎樣的際遇[11]。這就是佛陀「十力」中的第八力:「宿命種種事憶念」,以及第九力:「天眼見眾生死時、生時」[12]。佛陀可以知道自己過去無數生中,每一生的所在地、姓名、壽命……等等,種種的生平事蹟,也可以看得清每一個眾生死後生往何處,這正是佛陀肯定有過去生、現在生,以及來生三世輪迴的例證。
眾生的無始生死
  除此而外,《阿含經》中,也有不少的經文,是佛陀對於眾生生死輪迴,有感而發的教說。例如,佛陀說:「眾生於無始生死,無明所蓋,愛結所繫,長夜輪迴生死,不知苦際。」[13]其中,佛陀以「長夜」來形容生死輪迴,一方面表示了眾生在生死中,諸多苦迫的負面性,另一方面,也表示了眾生在生死中,對輪迴渾然無知的迷茫。而以「無始」來形容眾生的生死輪迴,雖然讓凡夫的我們很難理解,但是,這正是「此故彼」、「無始無終」緣起思惟下,最適當、最相應的陳述。原來,在緣起觀的觀照下,一切的存在,都是輾轉相依,環環相扣,永無止境的,哪裡能有一個真正獨立的開端呢?有的只是人為的規定,在劃定範圍裡的假設開端罷了。除此而外,「無始」也表示了眾生的過去,有數也數不盡的生死。所以,若從修行以趣向解脫的角度來看,光是好奇地去探究、討論無窮盡過去生的種種,對當前煩惱的止息,終究是沒有什麼益處的,因此,佛陀會說:「此非義饒益,非法饒益,非梵行饒益,非智、非正覺,不向涅槃。」[14]對緣起法能如實知見的聖者來說,不但不會花心思去追究自己過去生的種種,也不會想要去預測未來生的境遇[15]。當然,這是聖者,或者是解脫者的境界,對凡夫來說,是做不到的。一般平常人對於死亡,對於來生,還是會充滿著無知的恐懼,以及不確定的不安。例如佛陀時代的一位著名居士,佛陀的堂弟摩訶男優婆塞,就十分擔心自己「命終之時,當生何處」,而來請問佛陀。佛陀告訴摩訶男說,不用去擔心臨死前那一刻的情況,也不用擔心來生會如何,因為你平常已經勤於修學佛法,受到佛法長時間的薰陶,來生必然能向上、向善,生於善處,這種情形就像一棵一直向著某一個方向長的樹,當樹根被斬斷時,必定也會順著那個方向倒下一樣[16]
死生之間
  《阿含經》中,雖然展現佛陀重於煩惱止息的教說,但是,對於如何從這一生的死,相續到下一個新生命的流轉軌跡,也有著少量的訊息。為什麼只有少量的訊息?可能一方面表示這不是佛陀教說的重心,另一方面,也可能因為這不是一般常人能力可以經驗的,多說也無益的緣故。前面說過,一般人死後不是什麼都沒有,而是還會有一股對生命強烈執取的力量,繼續延續下去,接續主導著另一個新生命的形成。這種對生命強烈執取的力量,我們可以從一些《阿含經》經文的啟發,稱它為「有」,或者為「後有」[17]。另外,我們也可以從一個新生命形成的這一端,來探索。例如,《中阿含經》中有一則紀錄,記載著佛陀糾正了嗏帝比丘的一個錯誤觀念後,繼續為比丘大眾說生命緣起時,提到有「三事和會,入於母胎」,才能形成新的生命。具備哪三件事呢?就是「父精」、「母卵」,以及「香陰」[18]。香陰是什麼,經中並沒有進一步的說明,後來部派佛教時代的論師們,依據此段經文而有了一些分歧的看法[19]。但是,南傳巴利語經文並不作「香陰」,而是作「識」或「乾達婆」[20]。再看另外一個例子:佛陀在為阿難解說緣起十二支中,「識」與「名色」的關係時說,如果「識」不入母胎,胎兒的「名色」(身心)能夠順利成長嗎[21]?也可以間接得知,死時對生命強烈執取,延續主導另一個生命形成的,是「識」。又因為此時的「識」,對生命攀緣、執取的功能最為突出,所以後來的論師,也就將它稱為「有取識」[22],以別於「識」在其他時候的作用。姑且不論名稱如何,我們可以明確地獲得這樣的一個訊息,那就是一般眾生在死、生之間,雖然是一個巨大的變化,然而其間仍然存在著某種前後的相續,所謂「此有故彼有」,不是中斷的。
輪迴的動力
  那麼,死、生之間的相續,形成輪迴的推動力量是什麼呢?前面說過,人們死時,深沈的意識裡,仍然對生命存有強烈的執取力量,這種強烈的執取力量,主要是來自於「無明」與「渴愛」,也就是經中所說的「無明所蓋,愛結所繫,長夜輪迴生死,不知苦際」。無明與渴愛,雖分為二,其實是一,那就是自我中心的「我執」。這是因為,眾生任何形式的渴愛,都是為了自我,渴愛與自我感,其實是一體的兩面,也可以看作是一個整體,離開自我感,渴愛就沒有落腳處;離開渴愛,自我感也失落了展現的舞台,只不過渴愛常常是顯露在外,而自我感則是潛藏在內。另就發動與主導性來說,自我感的我執,確實是居於比較關鍵地位的,所以,只有確實根除了自我感的我執,做到「諸法無我」,輪迴的動力才會消失,所謂「此無故彼無」,生死輪迴才會停止。經中說:「聖弟子住無我想,心離我慢,順得涅槃」,就表示了這樣的意思,一旦止息了輪迴的動力,就可以說是「無生」[23]了。佛陀肯認眾生生命的輪迴,同時又將教說的重心放在無我,這與《奧義書》裡所主張的輪迴──具有「真我」的輪迴,是大異其趣的,這應當是學佛者應有的基本認識,我們留待〈無我下的輪迴〉一節來討論。此外,在三世輪迴中,另一個重要內容為善惡罪福等等業力的形成和報應,在佛陀的教說中,又是持怎樣的態度,這也應當是學佛者應有的基本認識,我們留待〈業力的形成與展現〉一節來討論。

註解

[1]「……收縛此人著大釜中,韋(圍)蓋厚泥使其牢密,勿令有泄。遣人圍遶以火煮之,我時欲觀知其精神所出之處,將諸侍從遶釜而觀,都不見其神去來處。又發釜看,亦不見神有往來之處,以此緣故知無他世。……」《長阿含第七經》
[2]人類的祖先從哪裡來,各色人種是否為共同祖先,是長時間以來一直被持續關注的問題。近代從考古學、生物學,乃至於人類基因學的各種角度探求,屢有推陳出新的假說被提出,而難有定論。佛教經典,如《中阿含第一五四經》、《長阿含第五經》、《長阿含第三0經》、《增壹阿含第四0品第一經》,記錄了當時的傳說,說此世間初成時,人是從「光音天」來,初時還保有光音天界眾生的特性:以念維生,體態輕盈,能飛翔於空中。後來因食地上的食物而逐漸體態粗重,終成為現在人的模樣。而這個世間,未來還會因「火災」,光音天以下的世界全毀,眾生只能生於光音天,如此週而復始。
[3]對於輪迴的範圍,《布利哈德奧義書》中說有天道、祖道與第三道,後來《愛陀列耶奧義書》又有胎生、卵生、濕生與芽生四生之說。(以上參考《印度哲學宗教史》第二八九至二九八頁,高楠順次郎與木村泰賢合著,高觀盧譯)
 到了釋迦牟尼佛時代,或已開始有「地獄、畜生、餓鬼、人、天」等五種輪迴範圍之說,如《雜阿含第四三二經》說:「爾時,佛告諸比丘:譬如五節相續輪,大力士夫令速旋轉。如是,沙門、婆羅門於此苦聖諦不如實知,此苦集聖諦、苦滅聖諦、苦滅道跡聖諦不如實知,輪迴五趣而速旋轉:或墮地獄,或墮畜生,或墮餓鬼,或人,或天,還墮惡道。」
 到西元一世紀以後的大乘佛教時代,則普遍接受六道輪迴的說法,如《大智度論》中說:「又摩訶衍中,《法華經》說有六趣眾生。觀諸義意,應有六道。……有三善道:天、人、阿修羅;惡有上、中、下故,地獄、畜生、餓鬼道。」其中的阿修羅道,早期是歸類於天道一類的。
[4]依現代對印度歷史文明研究的主流看法,將印度文明的演化,分為「四吠陀」時期:約在西元前一二00年至西元前一000年。「梵書」時期:約在西元前一000年至西元前七00年。「奧義書」時期:約在西元前七00年至西元前五00年。「經書」時期:約在西元前五00年至西元二00年。「往世書」時期:約在西元二00年至西元一000年。一般認定「梵書」時期為婆羅門教確立時期,「往世書」時期之初,正值梵文學復興與印度教形成的時期。而《經書》時代初期,佛教、耆那教等不同於婆羅門教義的新興教派大興,所以也稱為「學派時代」。
[5]依據高楠順次郎與木村泰賢合著,高觀盧譯,台灣商務印書館印行的《印度哲學宗教史》〈第二篇第四章第五節 輪迴說之起原〉的解說,四吠陀中最早的《梨俱吠陀》,已有死後尚有靈魂的思想,但是沒轉生他處之說,所以說:「則輪迴思想,當吠陀時代,尚未之有也。」「大體上言之,認《梨俱吠陀》時代未有此思想,實為至當。即令有之,亦不過其種子耳。然至《奧義書》時代,輪迴思想,已甚圓熟,亦不能認為其時代新起之教理。故由此點而下概括的考察,認為起原於《梵書》時代,最為適當。」「要言之,輪迴思想,當《梵書》時代,大體基礎已固,至《奧義書》而骨幹已立,終至學派時代而完成云。」(第二二一至二二三頁)
[6]「關於業之本質,後世各學派原有議論,但認為有依附於生理心理的組織(即生命)之潛勢,則無異論也。……吾人認為其起原的思想,實出於《阿闥婆吠陀》。《阿闥婆吠陀》謂有意或無意而犯之罪,必有相當的責罰,遂有除去的咒文,……此中已具備業說二條件,如下:(一)犯罪之餘勢成為某種之形而存留;(二)其罪縛人,必興以相當之責罰。」《印度哲學宗教史》第二二五至二二六頁,高楠順次郎與木村泰賢合著,高觀盧譯。 「我以為,潛在的業力,是因內心的發動,通過身語而表現出來;又因這身語的動作,影響內心,而生起的動能。它是心色為緣而起的東西,它是心色渾融的能力。最適當的名稱,是業。」《唯識學探源》第一五七頁,印順法師著。
[7]「解脫,又作毗木叉、毗木底、木叉或木底等。脫離繫縛之意。原義指脫離束縛而得自在,其後隨著輪迴思想的發展,遂指脫離輪迴世界……。」《中華佛教百科全書》第四八二四頁。
[8]「佛告比丘:……不起諸漏,心正解脫,是名比丘見法涅槃。」《雜阿含第二八經》
[9]見《雜阿含第二六四經》、《雜阿含第二八五經》、《雜阿含第二八六經》、《雜阿含第二八七經》。
[10]「佛告尊者大目揵連:如是,如是!此中種種諸天來雲集者,有從宿命聞法,得佛不壞淨,法僧不壞淨,聖戒成就,身壞命終,來生於此。」《雜阿含第五0六經》
[11]「世尊!我今晨朝入舍衛城乞食,聞難屠比丘、難陀比丘尼、善生優婆塞、善生優婆夷命終。世尊!彼四人命終,應生何處?佛告諸比丘:彼難屠比丘、難陀比丘尼,諸漏已盡,無漏心解脫,慧解脫,現法自知作證:我生已盡,梵行已立,所作已作,自知不受後有。善生優婆塞、善生優婆夷,五下分結盡,得阿那含,生於天上而般涅槃,不復還生此世。」《雜阿含第八五二經》
 「世尊!彼等命終,當生何處?佛告諸比丘:……復有五百優婆塞,於此那梨迦聚落命終,皆五下分結盡,得阿那含。……復有過二百五十優婆塞命終……得斯陀含。」《雜阿含第八五二經》
 「云何世尊!手比丘命終,當生何處?云何受生?後世云何?佛告諸比丘:是手比丘成就三不善法,彼命終,當生惡趣泥犁中。」《雜阿含第一0六五經》
 另,《長阿含第二經》、《長阿含第一五經》、《長阿含第二0經》、《增壹阿含二一品第五經》、《增壹阿含二三品第四經》、《增壹阿含二八品第四經》、《增壹阿含三五品第七經》、《增壹阿含三七品第五經》、《增壹阿含四0品第五經》亦有許多佛陀記說比丘來生的記載。
[12]「復次,如來於過去宿命種種事憶念,從一生至百千生,從一劫至百千劫,我爾時於彼生,如是族,如是姓,如是名,如是食,如是苦樂覺,如是長壽,如是久住,如是壽分齊,我於彼處死此處生,此處死彼處生,如是行、如是因,如是方宿命所更,悉如實知,是名第八如來力。……復次,如來以天眼淨過於人眼,見眾生死時、生時,妙色、惡色,下色、上色,向於惡趣、向於善趣,隨業法受,悉如實知。此眾生身惡業成就,口、意惡業成就,謗毀賢聖,受邪見業,以是因緣,身壞命終墮惡趣,生地獄中。此眾生身善行,口、意善行,不謗賢聖,正見業法受,彼因、彼緣,身壞命終,生善趣天上,悉如實知,是名第九如來力。」《雜阿含六八四經》
[13]見《雜阿含第二六六經》、《雜阿含第二六七經》。
 另外,《雜阿含第一三三經》、《雜阿含第一三六經》、《雜阿含第九九四經》也說:「爾時,世尊告諸比丘:何所有故,何所起,何所繫著,何所見我,令眾生無明所蓋,愛繫我首,長道驅馳,生死輪迴,生死流轉,不知本際。……」《雜阿含第九四五經》說:「爾時,世尊告諸比丘:眾生無始生死,長夜輪轉,不知苦之本際。諸比丘!若見眾生,愛念歡喜者,當作是念:如是眾生,過去世時,必為我等父母、兄弟、妻子、親屬、師友、知識。如是,長夜生死輪轉,無明所蓋,愛繫其頸,故長夜輪轉,不知苦之本際。」
[14]「時有眾多比丘,集於食堂,作如是論:汝等宿命,作何等業,為何工巧,以何自活。……佛告比丘:汝等比丘莫作是說,宿命所作。所以者何?此非義饒益,非法饒益,非梵行饒益,非智、非正覺,不向涅槃。」《雜阿含第四一四經》
[15]「多聞聖弟子,於此因緣法、緣生法,正智善見。不求前際,言我過去世若有、若無,我過去世何等類,我過去世何如;不求後際,我於當來世為有、為無,云何類?何如?內不猶豫,此是何等?云何有?此為前誰?終當云何之?此眾生從何來?於此沒當何之?若沙門、婆羅門,起凡俗見所繫,謂說我見所繫,說眾生見所繫,說壽命見所繫,忌諱吉慶見所繫,爾時悉斷、悉知,斷其根本,如截多羅樹頭,於未來世成不生法。是名多聞聖弟子,於因緣法、緣生法,如實正知,善見,善覺,善修,善入。」《雜阿含第二九六經》
[16]「爾時,釋氏摩訶男,來詣佛所,稽首禮足,退坐一面。白佛言:世尊!此迦毘羅衛國,安隱豐樂,人民熾盛。我每出入時,眾多羽從,狂象、狂人、狂乘,常與是俱。我自恐與此諸狂,俱生、俱死,忘於念佛、念法、念比丘僧。我自思惟:命終之時,當生何處?佛告摩訶男:莫恐,莫怖!命終之後,不生惡趣,終亦無惡。譬如大樹,順下,順注,順輸,若截根本,當墮何處?摩訶男白佛:隨彼順下,順注,順輸。佛告摩訶男:汝亦如是,若命終時,不生惡趣,終亦無惡。所以者何?汝已長夜修習念佛,念法,念僧。若命終時,此身若火燒,若棄塚間,風飄日曝,久成塵末,而心、意、識久遠長夜正信所熏,戒、施、聞、慧所熏,神識上昇,向安樂處,未來生天。」《雜阿含第九三0經》。
[17]我們可以從《阿含經》中,描述解脫的聖者的經文中反推得而知。經中對解脫阿羅漢的定型描述是:
 「我生已盡,梵行已立,所作已作,自知不受後有。」《雜阿含第一經》等
 「生已盡,梵行已立,所作已辦,不更受有」《中阿含第二經》等
 「生死已盡,梵行已立,所作已辦,不受後有。」《長阿含第二經》等
 「生死已盡,梵行已立,所作已辦,更不復受有。」《增壹阿含一0品第一經》等
 因為只有解脫的聖者,有能力止息這種執取力量,稱為「不受有」或「不受後有」,所以個人認為對尚未有能力解脫的眾生,不能止息這種執取力量,稱這種力量為「有」或「後有」,應屬適當。
[18]「復次,三事合會入於母胎:父母聚集一處、母滿精堪耐、香陰已至。此三事合會入於母胎,母胎或持九月、十月更生,生已以血為長養。」《中阿含第二0一經》
 另,《中阿含第一五一經》也有相同的描述;「阿私羅復問諸仙人曰:汝等頗自知受胎耶?彼諸仙人答曰:知也!以三事等合會受胎:父母合會、無滿堪耐、香陰已至。阿私羅!此事等會入於母胎。」
[19]《鞞婆沙論》〈中陰處第四十一〉中說:「或有欲令有中陰,或有欲令無中陰。鞞婆闍婆提欲令無中陰,育多婆提欲令有中陰。」持有中陰意見者,認為「如世尊契經所說,三事合會已,入於母胎。……香陰已至,香陰者,中陰也。香陰於彼時有二意:愛心及害心。若女者,彼於父有愛心,於母有害心。作是念:無此女者,我共此男合會。彼不見母,自見共父合會,謂父母不淨,彼作是念,是我有。見已便悶,悶已此陰轉厚。陰轉厚已,便捨中陰得生陰。」持反對意見者,認為「若以無間生地獄者,是故無中陰。」「若中無頓止處者,是故無有中陰。復更說世俗喻事:如光、如影,無有中間。如是,若終、若生,無有中間。以此契經證故,鞞婆闍婆提說無有中陰。」
[20]《中部第三八經》、《中部第九三經》作「乾達婆」(gandhabbo),《長部第一五經》作「識」(viññāṇaṃ),「乾達婆」也被理解為帶著過去業力累積與個人雜染的「識流」。
[21]「當知所謂緣識有名、色。阿難!若識不入母胎者,有名、色成此身耶?」《中阿含第九七經》、《長阿含一三經》
[22]「無根於地界,無葉亦無枝。彼雄猛脫縛,誰復應譏毀。根者,喻有取識。地界者,喻四識住。如世尊說五種子者,顯有取識;地界者,顯四識住。葉者,喻我慢,如世尊說。」《發智論》按:五種子、地界、四識住之說,係引自《雜阿含第三九經》:「比丘!彼五種子者,譬取陰俱識。地界者,譬四識住。水界者,譬貪喜四取攀緣識住。何等為四?於色中識住,攀緣色,喜貪潤澤,生長增廣;於受、想、行中識住,攀緣受、想、行,貪喜潤澤,生長增廣。」
 「如有取識為命終心,於此心前,雖有種種感後有業,而於此時,唯有極重,或唯串習,或近作業,感果功力顯著非餘。」《順正理論》
[23]關於涅槃境界的描述,《雜阿含經》中常見佛陀以斬斷「多羅樹」的樹根來譬喻其「不生」,如《雜阿含第二0九經》說:「於此眼觸入處,非我,非異我,不相在,如實知見者,不起諸漏,心不染著,心得解脫。是名初觸入處已斷、已知,斷其根本,如截多羅樹頭,於未來法永不復起,所謂眼識及色。」又,「生」與「死」乃為相對的,當其中之一不起,另一個也就失去意義,所以《雜阿含第九六二經》說:「如是等解脫比丘,生者不然,不生亦不然。」《雜阿含第六五七經》說:「有因故有生死,因永盡者則無生死。」